那些深埋已久的惶然情绪在此刻演变成真，酝酿成一场暴风雪，将周肆京彻底湮没。

他像一座雕塑一样愣在原地，血红的眼里翻涌起惊涛骇浪。

那张憔悴的脸庞轻颤着，喉咙里难以自抑地溢出近乎绝望的悲鸣。
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
像是在质问着那个未曾出现的人。

又像是追问自我。

明明一开始都能猜到结果，为什么要去赌这一次呢？

他为什么，为什么要对一个玩弄过他无数次，害得他落入深渊的女人寄予期望呢？

三个亿，就能抵过逝去的十二年光阴，和余生漫长的几十年吗？

他这个人，就这么不值得吗？

万念俱灰，都不足以形容此时。

周肆京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抽空了，眼前一黑。

昏迷了过去。

再醒来时，他看到了站在病床前周父周母。

“肆京，愿赌服输的道理，你应该明白吧？林书意就是个无情无义的拜金女，你现在应该彻底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吧？你就彻底放下她，以后好好和阿笙在一起。今天晚上我们约了沈家人聚餐商量婚事细节，你必须要出席。”

周肆京沉默着，没有说好，也没有说不好。

老两口还在念叨个不停，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。

一接起来，是老同学通知，校庆就在今天。

留在这里，他觉得喘不过气，便借口离开了。

因为校庆，整个学校都充斥着欢乐喜庆的气氛。

周肆京站在熟悉的广场上，观望着碧树参天的林荫小径，古朴巍峨的图书馆大楼、清澈见底的天鹅湖……

每一处，都曾留下过他和林书意的足迹。

看着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集着，拍照、玩闹、闲聊，他难以自控地想起了往事。

那本就凌乱的心绪，愈发沉闷。

看着他兴致不高，校领导便加快了行程，带着他们先去新修建的实验室，边参观边介绍。

“学校收到社会各界校友们捐献的款项后，便全部投入了改善师资教学条件中。其中大部分都用来支援生物化科研、实验室建设了，这边是我们的医学科……”

作为本次捐赠数额最高的校友，周肆京被安排在了第一排。

他脑子有些昏沉，走得不快，慢慢混进了人流中。

被引进实验室参观前，周父周母的电话又打了过来。

“肆京，这都四点了，你怎么还不来酒店提前准备？”

一想到晚上将要发生的事情，周肆京只觉得压抑。

他不想回应，父母的口吻就愈发冷冽。

“不管你愿不愿意，今晚你都必须来！林书意已经带着钱跑路了，她永远也不可能再出现在你的面前！”

一句话，彻底点燃了周肆京心中的火。

他正要开口，就听见人潮前方传来了惊呼。

“肆京，肆京，这不是……”

周肆京下意识地回过头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齐人高的医学容器。

注满了福尔马林的玻璃瓶里，一具人体在上下漂浮着。

水液波动下，背着的人体缓缓转过来，露出女人那张年轻而安详的脸。

刹那间，周肆京的眼珠像要从眼眶里脱离了一样，近乎目眦尽裂。

他只觉得身体里轰隆一声，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崩溃塌陷。

决绝而彻底地摧毁着，他这个人的所有。

情绪、理智、思想……

乃至，生命。